褒歌是流傳在傳統鄉民社會裡,以傳唱來表達情緒、情感與思想的即興創作,格律類似古詩。我們聽聽澎湖的歌謠通-洪敏聰先生摘錄自在二崁村採錄的三首褒歌及其釋意與賞析。
洪敏聰先生現為二崁地方志編撰委員,負責訪錄撰寫二崁的歌謠、俗諺等部分。洪先生長期投入澎湖民間文化的採錄與研究工作,著作豐富,撰有『西嶼鄉民俗概述』、『澎湖風情話--歌謠篇與俗諺篇--四冊』等。
洪先生於85年8月份的月會為本會講述「澎湖的歌謠」,深受鳥友喜愛,並徵得他本人首肯,將他尚在整編之褒歌先餉本會鳥友,特此致謝。86年3月月會特再請他講述『澎湖的諺語』,精彩可期,鳥友們可別錯失良機。
金 瓜 開 花 落 半 腰,
kim1-7 kue1 khui1-7 hue1 lo8-3 puann3-2 io1,﹝註一﹞
生 著 戇 囝 去 逢 招 ,
sinn1-7 tio8-3 gong7-3 kiann2 khu3-2 hong3 tsio1 ,
盡 趁 錢 銀 逢 開 使 ,
tsin7-3 than3 tsinn5-3 gun5 hong3 khai1-7 sai2,
酸 苦 病 痛 趕 出 來 。
sng1-7 khoo2 pinn7-3 thiann3 kuann2-5 tshut4-2 lai5 。
釋義:1、逢:是「戶人」二字的聯音。
2、開使:就是支用金錢。
南瓜開的花是長在藤蔓的中半部,
生的是傻兒子才去讓人家招贅,
所有賺來的銀錢都要交給女家去支用,
等到你身體衰老,病痛纏身,不能再賺錢的時候,就把你趕出來。
賞析:
在過去一般人的觀念都認為:有能力養家活口的男人是不願意被招贅的。願意被招贅的男人,都是好吃懶做,不敢負起家庭責任的。其實這是錯誤的觀念。
被招贅的男人,在農業社會及傳統的封建思想下,才會被踐踏成那種沒有男人骨氣的形象出來,可說完全是當時社會的價值觀念所造就出來的。
而這首歌明示:「被招贅的男人是傻瓜」,它的另一層意義在提醒男人,應該自立自強成為一家之主,而不要成為一部寄人籬下的賺錢機器,否則在機器故障之後,就會被淘汰掉。
註一:英文為羅馬拼音,數字為台語的聲調。
註二:本則由西嶼鄉二崁村陳顏選老太太講述、時間:八十三年九月十日。
水 錦 開 花 白 猜 猜 ,
tsui2-5 gim2 khui1-7 hue1 pe8-3 tshai1-7 tshai1 ,
番 船 摃 破 在 外 海,
huan1-7 tsun5 kong3-2 phua3 tsai7-3 gua7-3 hai2,
為 著 蹢 跎 一 件 事 ,
ui5-3 tio8-3 tshit4-2 tho5 tsit8-3 kiann7-3 tai7,
名 聲 扑 痞 收 不 來。
mia5-3 siann1 pha4-2 phai2 siu1-7 bue7-3 lai5。
釋義:水錦開的花雪白亮麗,
外國船遭遇大風在外海被風浪打破了,
因為邀宴冶遊這一項事件,
名譽被破壞了就永遠都沒辦法恢復了。
賞析:
「番船」泛指外國的船艦。當時中國人對於外國人均稱為番,例如荷蘭人被稱為紅毛番。外國人用的東西也會被冠上一個番字,例如火柴稱為「番仔火」。
這首歌的重點是在後面兩句。如果單看前面兩句,實在很難想像後面會冒出這麼樣一種結論來。然而轉折的關鍵就在第二句,就第二句的字面而言:有外國的船艦在近海翻覆。以當時大家的生活狀況,應該是想辦法去潛水打撈,或者到海邊去尋找一些可用的漂流物。因此,接續下來的句子,或許是在描寫因打破的船艦而引發的一些相關性的事物。但是它所接續的卻是具有勸世與警惕作用的語句。這種迫擊砲式的轉彎令人歎服。
而所謂的關鍵,也就是第二句另有一種隱喻的含意,根據講述人陳李問女士的意思:「番船摃破在外海」即指女人的貞節被破壞了,就像那被風打破的外國船,沒有救了。像這種具有警惕性語句的歌謠比較少見,這首歌深具教育的意義,彌足珍貴。
註:本則由西嶼鄉二崁村陳李問女士講述。時間:八十三年六月十三日。
二 崁 艱 竭 無 鬧 熱 ,
ji7-3 kham3 kan1-7 kiat8 bo5-3 lau7-3 jiat8 ,
水 洘 揠 蝦 翁 ,
tsui2 kho2 ia4-2 he5-3 ang1 ,
水 洇 薅 草 鬃 ,
tsui2 im1 khau1-7 tshau2-5 tsang1 ,
一 世 儂 無 尪 伓 通 嫁 二 崁 儂 。
tsit8-3 si3-2 lang5 bo5-3 ang1 m7-3 thang1-7 ke3-2 ji7-3 kham3-2 lang5 。
釋義:二崁地瘠民貧不熱鬧,
退潮了要下海去挖槍蝦,
漲潮了要到野地去拔草叢,
一輩子沒有丈夫也不要嫁給二崁人。
賞析:
二崁自古以來即是西嶼最小的聚落,不但人口最少,農魚產業亦不發達。退潮時所挖的槍蝦是用來做釣石斑魚的餌料。從前石斑魚在捕魚人的眼中並不是挺有價值的魚類,他們認為「鱖仔厚骨」。石斑魚的骨頭粗、硬又多,因此不太受消費者所喜愛。一般消費者比較喜歡象耳魚,所以在當時象耳魚的價錢比石斑魚高。
而二崁海域的潮間帶是一片平坦的珊瑚礁區,全區盛產各類石斑魚。二崁人釣石斑魚的技術是一流的,但是在那個時代並不能賺很多錢。
在當時燃料普遍的缺乏,二崁人所種植的田地較少,收成的花生藤、蕃薯藤、高梁桿等不足供做一年份的燃料,所以必須到野地或濱海岸的沙地去拔草叢。這種長在海邊沙地的草叢,葉端尖銳,容易拔取,質輕而易燃,是很好用的輔助燃料。
上山下海的作息時間,完全要配合潮汐的漲退作決定,這是島民生活的常態。
二崁人口少,產業不發達,自然各家戶就沒有多餘的錢奉獻給信仰中心的「二興宮」。廟會節慶就不可能演唱野台戲酬神娛眾,所以就不熱鬧。在距今八十年前,二崁鄰近的村落就有人講過:「
二 崁 艱 竭 無 鬧 熱 ,
ji7-3 kham3 kan1-7 kiat8 bo5-3 lau7-3 jiat8 ,
無 罾 擱 無 網 ,
bo5-3 tsan1 koh4-2 bo5-3 bang7 ,
三 年 伓 捌 搬 一 過 戲 。
sann1-7 ni5 m7-3 pat4-2 puann1-7 tsit8-3 ke3-2 hi3 。」
的話。二崁在當時一般人心目中的形像是這樣的,所以生了女孩子不但不喜歡將來嫁給二崁人,也不願意送給二崁人當養女。
註:本則由西嶼鄉二崁村陳金花女士講述。時間:八十三年十一月五日。